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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砖如水漫泄的清凉内殿里,李星烺身着一领玉袍常服,正坐在榻边望窗发呆。

殿外种有大片芭蕉,在木芙蓉妖娆怡红的衬映下莹莹碧绿,一片生机。

太子身边还坐着一个淡妆秀丽,年龄不大的少女,正是五公主浈和。

她也学着皇兄的模样踢踏着两足发呆,望着直棂窗外的盛灿阳光,幽幽道:

“谁也不曾告诉我,檀大郎是那个模样啊……他怎么说跑就跑了,北边就那样好么。”

咬定了不肯下嫁商户子的五公主,就因那日在太子书房的屏风后偷窥到檀依的相貌气度,自此便像患了相思病,恋恋不忘。

李星烺听见五妹妹这时还能为儿女情长烦恼,转头望向那张天真的小脸,悒郁稍缓,不禁一笑。

浈和的坏脾气,在皇室接连大变中已经收敛了许多,此时也未转头,咬唇轻道:

“皇兄别笑话我不懂事啦,我都懂的,皇兄不想做这个皇帝,小五就是想逗皇兄笑一笑。”

李星烺张了张嘴,眉头恸然一蹙。

半晌,这书卷气满身的文秀少年低道:“小五对不起,哥哥无能,不能给你一份随心所欲的好姻缘。”

浈和呶着小嘴,无所谓地耸耸肩,“皇兄别这样说,皇家有几个公主又能像皇姑母那样恣肆无忌呢?”

“——长公主殿下有她的风华高贵,也有她不为人知的难处,人生在世,何必处处艳羡他人。”

珠帘外忽而传来一道柔婉嗓音,梁贵妃簪钗挽帛而来。

兄妹二人看见母妃,连忙起身迎出见礼。

“母妃……”李星烺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有些不敢看那双永远温柔,永远包容他的眼眸,小声道,“您是否觉得,孩儿同父皇血脉相肖,是个遇事退缩,扶不起的懦夫,令人失望……”

他忘不了

那日他自作主张地让位于皇伯父时,母亲那个震惊复杂的眼神。

母妃不曾责备他,可李星烺依旧自惭无颜。

因为哪怕是此刻,外面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他的登基大典,太子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他当不了这个皇帝。

若他能够自主,皇伯父不肯接受帝位,他都想逊位给洛阳的那位大司马了。大司马马上能战,马下能治,驱逐了匈奴,威名震慑寰宇,除了不姓李以外,在李星烺眼中,没有人比他更具君主之象。

他只求不要再打仗,不要再死人了……让百姓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铸刀剑为犁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皇帝姓不姓李,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他怎么想都没用,没人会把他的想法当回事。

太傅这几日也没有进宫,必是亦失望于他的软弱了。

“星烺,抬起头来。”

萧氏的声音依旧和煦柔软,李星烺依言抬头,便见母妃眼含笑意,风华清蕴。

萧氏一字字道:“我记得论语中有言,君子守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哪怕山河变色,至少这一刻,吾儿位居东宫,便依旧是国储。纵你不愿承当,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如汝发冠,子路尚可正冠而死,吾儿便无勇气正冠以待吗?”

李星烺怔忡地注视母亲半晌,喉咙酸胀如堵,眼中漫出热泪。

他强忍泪水未落,蓦然揖手鞠拜:“儿臣空读万卷书,竟不及母妃一言。”

“儿臣懂了,我虽不肖,亦不敢委堕先贤之志,该我职责,李星烺愿尽力克当。”

顾二郎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趋步穿过府院,脱屐入父亲书房。

檐下风铃叮叮作响,云影舒卷,时而在纱窗上酿出变幻的光影。室内,顾细婵跽在矮足黄花梨案对面,正为祖父素手烹茶。

少女身上一袭谷鞘红的蔷薇花纹纱裙铺延在地板上,人比花娇,亦如一朵鲜嫩开放的蔷薇。

“父亲,打听清楚了,”顾徊接过阿婵递来的茶,抿了一小口,“山阳城治疫确有其事,缨小娘子也确实带领几十护卫与武僧在城中逗留数日,亲自为疫患擦洗喂药,研治药方,救治上万百姓,并非虚张声势。”

他看了看低头在案几上写着隶书,闻声不语的父亲,犹豫一下,放低声道:

“还有便是,今晨传来消息,北雁国也归附洛阳了。”

满头花白的顾沅笔锋微滞,没抬头,喜怒不辨地问:“十六称帝了吗?”

这真可谓双喜临门

“尚未。”顾二郎看不清父亲的表情, “只是据闻他与缨小娘子已住进了洛阳宫,北边的朝省,也按部就班组建起来了。”

顾细婵顾着自己负责的那炉茶, 螓首低垂, 不声不响。

顾沅沉默半晌,终于放下笔管, 看向神色间门不乏纠结的次子, “二郎,你也想效仿卫公行事吗?”

顾二郎心中有一句“有何不可”, 他这些年因小弟之死,对晋室并无好感, 只是深知父亲恪守忠恕之道,此身此世不会做晋之叛臣, 所以有些话不好出口。

他只能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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