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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指了婚,舒和家里与完颜家也就正经走动了起来,听闻她那头也相差无几,甚至因皇长孙身份贵重,这仪币更重两分,差点没将过来凑热闹的十四福晋酸死。

而赏赐给家人的赐币,便多是金银了,给李荣保有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服一件,熏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予她母亲的是黄金十两、白银五百两,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金簪、金镯两对,白玉器两件,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等等。[注2]

这些东西都由内务府总管大臣亲自送到富察家,家里有官身、有诰命的都要穿朝服、吉服,领全家子弟开正大门迎接于门外,望向东宫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

放完定,又要行定婚宴,也全都有内务府包办,约莫有五十几桌,舒和记得自己在闺房里还听见园子外头戏班子咿咿呀呀唱曲,很是热闹。

只是这宴席不论是弘晳阿哥还是她,都不必参加,出席的是她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不当班的宗室王亲、内大臣、内命妇等等。

直到大婚前一天,这婚事似乎才与她相关了,摆了一院子的嫁妆陆续抬进了撷芳殿,她隔日天不亮也被额娘和宫里来的喜嬷嬷抓起来开脸、梳头,额娘望着镜子里的她边哭边笑,眼泪似乎总是擦也擦不完的,她也忍不住想落泪,却被喜嬷嬷拿帕子摁住了眼睛:“大好的日子,福晋可不能哭,肿了眼睛可要闹笑话了。”

舒和是心眼通明之人,又从小生在这样的大家,自然明白喜嬷嬷委婉言语下的意思,她一朝有幸得为宫人,与皇子喜结连理,又怎能流露悲意,入了宫是喜是悲可是由不得人的,这是提点她不要犯了忌讳。

她便连忙将泪拭干,便垂下眼不敢看额娘了,否则只怕还要忍耐不住,她额娘也连忙叫人打水来净面,母女两个侧过头去,竟相互体谅着对方,互不敢相对。

她在闺房中等候吉时,女官与亲近的女眷进来陪同着,外头自然又是花样百出地为难新郎官,很是热闹,迎亲堵门这一节的习俗,即便皇家也不能免俗,倒又与寻常人家相似了。

她家堵门的,除了三个亲哥哥、六个堂哥之外,还有被请来当外援的堂姐夫十二阿哥,有这样一个身份尊贵、辈分又高的“顶门柱”在,只怕弘晳一行人都讨不得好。

舒和坐在屋子里,自有亲厚的姐妹一趟趟来回为她传外头的情形,十二福晋也来作陪,本来正笑嘻嘻看着弘晳被人为难,一会儿要红包,红包拿了又要他作催妆诗,作了诗又还要答题,十二福晋用团扇挡着脸正笑道:“我们家男人多得很,想娶富察家的姑娘可不容易。”

不多时,十二福晋又忽然奇怪道:“陪着弘晳阿哥来迎亲的怎么还有蒙古人?咦,那领头的怎么有些脸熟……不好!他们要耍诈!”

话音还没落呢,只听外头忽然尖叫一片,又是砰得一声,院子门似乎被撞开了,其中有个人喊了声:“衝进去!衝进去!”

扑通扑通的落地声一个接一个,舒和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堆龙子凤孙身手利索地翻墙而入,弘晳眼疾手快,一个回身就从里头把她院子里的门栓架上了,任由外头呐喊拍门就是不开。

她的哥哥们又不敢真闯妹妹的闺房,何况这个妹妹已经是皇家人了,指了婚以后,就连李荣保都要给舒和行跪礼,又何况他们呢?于是只能在门外苦苦叫嚣着。

清初婚仪是没有红盖头的,等吉时降临,舒和手里被塞了一条红绸花,就这样被喜嬷嬷背着迈过火盆,上了早就陈列在闺阁门前空地的彩轿中,八名跟着弘晳及哈日瑙海一行翻墙进来的抬轿太监连忙抬起了轿子。

上轿前,她伏在嬷嬷肩头不敢抬眼,隻余光瞟见哈日瑙海劈开腿行弓步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就似乎跟弘晳耳语了几句。

实则,她也不认得弘晳的模样,从指婚到大婚,她与弘晳从来没有见过一面,她只是单凭那身皇子蟒袍认出来的罢了。

舒和本在揣测,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好脱身的计谋,没想到哈日瑙海直接抽出门栓,在外头的人一拥而入之际,命身后两个硕大如山的蒙古侍卫将人从两边拦住,他手持一根门栓犹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弘晳吼了一声:“还不快跑!?”

然后目瞪口呆的舒和就坐在早就准备要溜之大吉的轿子里被迫飞快逃离了富察家。而在大门外头等候的执十六个灯笼的宫娥和二十个执火炬的护军也没料到喜轿是这样狂奔出来的,几乎呆了一呆才匆匆跟上。

弘晳一路夺门而出在门前翻身上马,回身一看,哈日瑙海已被富察家人淹没,轿子后头还跟着高举棉花棒子追出来的十几个富察兄弟,于是也连忙挥鞭打马。

外头的长街早被銮仪卫清理干净了,众人一直跑到宫门外,仪仗停了,所有人都下马,轿子总算稳稳当当落了地,舒和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随后,轿帘被一隻修长的手掀开,舒和在温暖又明亮跳跃的灯火下抬起头,沉沉静静的暮色里,她头一次正经的、毫不避讳地看见了她未来要共度一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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