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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前,床上的姑娘乌黑的发丝凌乱,几绺贴在白皙的颊边,半张脸都压在被子边缘,枕头经此一夜,已到了她的怀中。
她从被中伸出来的一隻手,上面裹着的细布松散极了,露出来掌心那道结了鲜红血痂的伤口。
徐鹤雪回头,看见桌上的瓷瓶,魂体脆弱,刑罚加身,从拿药到回到床前坐着,他都走得很慢。
药粉被他洒在她的掌心,他寻来干净的细布,细致地裹好她的伤口,整个过程他都很轻柔。
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徐鹤雪做完这些事,便将手放在膝上,却不自禁望着她的脸。
她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徐鹤雪听见她梦呓般,嘴唇微动,声音模糊,他不由俯身,凑近了些,她温热的呼吸轻拂,喃喃:“徐子凌……”
徐鹤雪脊背一僵,半晌才坐直身体。
日光逐渐明亮起来,斜斜地从棂窗照来,他在这道光里静坐,眉眼如覆雪的松枝般清寒,心中却在想她的梦。
她此时正在做的这个,有关于他的梦。
徐鹤雪忽听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他一抬眼,便见方才还睡着的倪素此时已经睁开了眼,她抬着那隻被重新包扎过的手,正在看。
“我梦见你了。”
倪素的声音带了些尚未醒透的哑。
徐鹤雪喉结滑动一下,“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梦见你什么了?”倪素看着他,他的身形还是有些淡,日光照在他身上都是淡薄凛冽的。
“什么?”他问。
“梦见昨天夜里在永安湖的事,唯一不一样的,是你化成雾,然后就消失了,”倪素抱着他的枕头,“还好,我一醒来就看见你了。”
残留在瓦檐缝隙里的水珠滴答,轻轻敲击着徐鹤雪的心神,半晌,他道:“若到那日,我不会不辞而别。”
他的嗓音克制而冷静。
倪素沉默了好一会儿,本能地回避起“离别”这两个字,她望向那道闭合的棂窗,“好像没有下雨了。”
但纸鸢还没做好。
天见晴,徐鹤雪魂体虚弱,勉强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他都用来做纸鸢或看帐册,从蒋府中得来的那十几名官员十五年内的官职升迁变动,他都熟记于心,这十几个名字之间唯一的关联,便是十五年前代州与雍州之间的这条路线。
他们在十五年前,都是代州到雍州沿路的官员。
想通这一点不算难,难的是这些官员在十五年间虽有升迁,却都不在京,要查,便只能往代州去。
“代州你我都不用去,这十几人中,有一个前年被贬官到丰州的,名唤钱唯寅,此人曾是我的同窗,逢年过节亦有书信来往,但去年,他从任上突然消失,下落不明,可是昨夜,我却收到他的手书,说他便在此地,请我前来,说有话与我交代。”
蒋先明站在一间破旧的屋舍前,低声与身边的年轻男女说话。
老内知在旁为他提灯,而倪素与徐鹤雪则各自提着一盏琉璃灯,帷帽之下,他们的眼睛同时注视着那道歪歪斜斜,将落不落的院门。
“我身边没有什么会武之人,故而才请公子前来。”自上次的刺杀过后,蒋先明更谨慎许多。
徐鹤雪不言,以剑鞘抵开院门,里面黑漆漆的,待他们几人走进去,院中才添了一些光亮。
这是一间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院子,杂草长满砖缝,尘土极厚。
“老钱,我是蒋先明,你在何处?”
蒋先明瞧了瞧四周,却不见有人,他便索性提高声音。
但等了半晌,倪素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灯火照见檐下成片的蛛网,在夜风中微荡。
“老钱?”蒋先明的眉头皱起来,不禁疑心自己被戏耍。
可偏偏那手书上的字迹,的确是钱唯寅亲手所写,他应该不会错认才是。
徐鹤雪忽而侧脸,一双眼睛盯住那漆黑的正堂,他敏锐地听出些细微的响动,随即快步上阶,暖黄的灯影随着他的步履铺入正堂,倪素看见他剑刃出鞘,很快那堆杂物中间便有一人从阴影里站起身。
他衣衫褴褛,散着头髮,胡须几乎遮了他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颓废。
“蒋先明,我是信你才会冒险找你,可你为何要带这些人来!”那人僵着脖子不敢动,声音里带了点怒意。
“你都失踪一年了,我忽然收到你的手书,怎会不疑心?老钱,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你不必害怕。”
蒋先明提着衣摆跟随倪素走进堂屋中,先将他瞧了一番,才又说道,“咱们不如说一说,你找我,到底是因为何事?”
徐鹤雪收剑入鞘,那钱唯寅才如释重负,他看着蒋先明衣着光鲜,便打量起自己这身乞丐装束,不由苦笑,“咱们几个旧友当中,便隻你最风光无限。”
“你弃任而逃,是因杜琮,还是他上面的人?”蒋先明却也不兜圈子,径直问道。
钱唯寅乍听此言,他眼底立时浮出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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