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2)
“现在台上的是岐水门和洛岭洛氏的弟子。下午是咱们江氏对上清宗,只是上清宗参赛的那位不知为何现在都还没来……”
他们向殿内走,声音越来越远。
江泫将周身的灵识与灵压都收得好好的,屏息站在转角,连一片衣角也没有露出来,像是一株无声无息的草木。等到彻底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他才松开死死抵住墙壁的手,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回净玄峰……
他忍着疼痛探出灵识,化作一阵婆娑的雪气向净玄峰而去。落在院中时,惊动梅上数枝雪,混着艳艳的梅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无暇顾及这些,几步迈上台阶,向自己的寝居而去。
被江明衍刺下的那一剑是他的心魔,是栖居在他心底、随时会被引爆的不稳定因素。江泫抬手扶上寝居的门,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深深地、颤抖着吸进一口气,一手死死揪住前襟,试图将紊乱的心绪与脑海中尖锐的刺痛平复下来。
害怕吗?不害怕。
更多的是恨,这样翻山蹈海一般的恨意漫上来时,很难有人能将它压制住。可若被这恨意支配、放弃思考,面临的就会是走火入魔,变成一个只知嗜杀的疯子。
他无意变成那副模样,因此费尽力气回到净玄峰,远离祸乱的源头。他回来得急,不曾注意峰上有没有人,手掌抵住冰冷的门扇,没过多久却扑了个空。
原本门是他唯一的借力点,此时却被人从内部打开了。江泫眼前发黑,胡乱向前踏了一步,手脚却使不上力气,长靴头踢上门槛,彻底失了平衡,向前栽倒进一个宽敞的怀抱里头。
一双手臂紧紧地揽住他,耳边传来宿淮双紧绷的呼声:“师尊?”
江泫只觉得哪儿都冷、哪儿都使不上力气,头疼得像是快要炸开了,腾不出力气同宿淮双讲话。他用额头抵住宿淮双的肩膀,又想将自己蜷成一团,奈何被宿淮双死死搂住,一下都动不了。
不知道他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江泫想。后来他又慢慢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力气变小了。
缩不到一块,他就将脸埋进宿淮双的胸膛里,手捂不住耳朵,就扯住宿淮双的袖子,像是一只骤然被剥了壳的、无所适从的蚌。在宿淮双的怀抱之外,净玄峰细微的风雪声仿佛变成了恶兽的尖声咆哮,一刻不停地凌迟他的理智,他从未如此痛恨过净玄峰的雪,尽管他完全不知晓这痛恨从何而来。
他拽宿淮双的袖子拽得很紧,但没过多久就没了力气。手掌将松不松的时候,宿淮双松开一只手臂,握住了江泫的手腕。
他的手掌丝毫不冷,却在微微颤抖。又或许正在发抖的其实是江泫,他被视野中深沉的黑暗包裹住,感受到理智即将抽离的虚浮感,远远的似乎能听见宿淮双说话的声音,内容却一个字都辨识不清。
他似乎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再清醒过来一些后,已经从门边坐到了床榻上。
宿淮双屈膝跪在江泫面前,五指小心翼翼地合拢,包裹着江泫的双手。这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在梦中握住他的也是这双手。江泫浑浑噩噩地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宿淮双正在给他输送灵力。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宿淮双的声音:“……没事的,师尊。哪里疼?没事的……”
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少年体内有江泫的灵识,此刻巨量的痛苦、厌憎与茫然、疯狂,他感同身受。正因如此,他惶然、困惑、小心翼翼。
仿佛黑夜中燃起一点明火,枯焦的夜色被驱散开来。
江泫慢慢找回一点理智,睁大眼睛,呆呆地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总想看着点什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被不好的情绪缠绕时,他最常做的就是强制自己冷静,但显然这次的效果并不好。
他微微一抬头,凌乱的额发下露出小半张脸。
宿淮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迟疑片刻,轻轻松开一只手,指尖抚上江泫的侧脸。他不敢靠得太近,指尖沿着江泫束目的白绫一路向后,扯开束紧的活结,三指宽的白绫便轻飘飘地落下,露出底下一双怔愣的、无神的眼瞳。
宿淮双抬头与之对视,心底漫上尖锐而绵密的疼痛。
从姑胥城回来开始,他其实一直都不敢看江泫的眼睛。江泫用白绫束目,看不见双目的时候,宿淮双才敢将视线挪到他脸上,可一旦想起白绫之下掩藏着什么,做好的心理建设又会沦为无用功。
“……师尊……。”他低声道,“我在这里。”
很久以后,江泫的指尖动了动。宿淮双的手原本握得紧紧的,察觉到动静立刻将力气松了八分,道:“师尊……?”
江泫抽出一只手,将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他清醒了不少,一直颤抖紧绷的手也放松下来,另一只手搭在宿淮双掌心,不知是不是忘了,并没有抽出来。他试着张了张口,道:“淮双,你……”
刚叫了个名字,又止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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